沙田数字报

2017年04月18星期二
放大 缩小 默认

三月泡 为谁红

新闻作者:王志武  发布时间:2017-04-18  查看次数:1375次  

   蒙蒙的细雨、轻轻的山风,从耳畔忽掠而过的,依然翻卷着泥土的气息和百花的芬芳。偶有虫儿偷偷地嘀啾,几只山雀欢欣地扑腾飞过,这是我再次踏回熟悉的故土,与六十有一而日渐衰老的父亲,在午后的黄昏,于蒿草丛生、杂树没顶的林间穿过,前往摘泡之地的特写水彩画。

  父亲曾低低给我讲过,六十年来,最伤心的是他的母亲因不堪病痛折磨投水自尽、最痛苦的是文革期间因家庭成份硬生生被赶出校门、最落魄的是最坚难的日子里带领全家四口整整住了三年茅屋。然而父亲是坚强的,像故乡的岩石那般始终顽强不屈、坚忍不拔,一生都与命运苦苦抗争。这次归家,主要是想修建一所新房,希望辛勤劳累一辈子的父母能够安享晚年。父亲为了让我安心工作,竟不顾年老体衰,一口应承下来全权帮我料理。父样体谅我目前的经济处境,为了给我省些钱,决定许多事情亲自操办,包括运砖运沙、购买钢材水泥,以及建房中所用的竹子、木材、模板等。想着父亲这把年纪还在为我辛勤操劳,我的心于感动中隐隐作痛,便请假十天一同协助父亲。父亲深知我书生出身,长年不曾从事体力劳动,每每用斗车运料上坡时,父亲像黄牛似的在前使劲地拉,以便解轻后面我的推力;下坡时,父亲则赶忙换过来,自己在前,由我在后,因为下坡时需要更大的力气掌控斗车。而伐木抬树时,父亲每每争着抬大头,小的一端则由我抬,我倒轻松,而父亲大颗的汗珠则不停地在额上冒出,我劝父亲我有力气,父亲硬是不让,只是憨憨地微微笑了下,然后依然忙事去了。

  不停忙碌了好几天,父亲忽然对我说,你最喜欢吃的三月泡该红了,要我待会带上儿子和侄儿,同他一起去摘泡。三月泡,书名山莓或茅莓,俗称三月泡或泡儿刺,是长在故乡最为普遍的野果子。收拾片刻,我们迎着蒙蒙的细雨,踩着熟悉的山路一道出发了。父亲拿着镰刀在前不断披荆砍刺开出路来,我一手攥着四岁的儿子、一手牵着稍大的侄儿尾追其后。遇到乱石坑处,父亲连忙提醒我,甚至用手拉着我前行,像儿时那般牵着我的手。一路上父亲自言自语,说我小时候特爱吃泡,那副馋样惹得当年不知多少人笑掉大牙。

  果不出父亲所料,红艳艳的三月泡缀满了枝头、个个争芳斗艳,放眼弥望,满是惹人欢喜。这是多么熟悉的地方,也是我儿时经常玩耍的地方,更是父亲劳作后常带我来摘三月泡的地方。还没等我缓过神来,儿子便急喊我给他摘泡,我不停地摘着,不停地擦干净给儿子,儿子不停地津津有味的吃着,父亲也不停地摘着,不断地分给侄儿和儿子,自己好像没有挪动过嘴。儿子甜甜地喊着爸爸要泡吃,就像我儿时喊着父亲那样,让我再次回到二十多年来父亲给我摘泡的那一幕幕。从打懂事起,我清晰地记得,每次父亲给我摘泡时,只会含笑地看着我吃,从未主动往自己的嘴里塞过,除非我硬要让他吃,才会挑出最小最差的几颗送进嘴里,然后微微笑地看着我吃完为止—— 然而已为人父的我在摘泡的今天,也没吃过,也只是含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吃,而内心满怀地欢欣。

  约摸半个小时,一小山坡上的泡基本被我们扫完,该是回家的时候了,儿子和侄儿吃得打着饱嗝,舔着舌头戏闹不停。就在准备回家的瞬间,父亲倏然轻轻地叫住我,把用左边衣襟兜起的一棒三月泡悄悄地递到我的手心。红红的三泡又大又艳、讨人喜爱,只是感觉父亲递过来的手指有些冰凉,而我整个身心则洋溢着一股暖流。我怔怔地望着眼前年迈的父亲不知所云,只是感到自己的喉咙有些哽咽、眼里满是打滚的泪花。我忙叫父亲也吃点,父亲没有回绝,习惯性地挑了几颗稍小的三月泡含在嘴里,像多年前儿时地那般,然后一脸菊花一般满足地含笑着。父亲牵开儿子和侄儿,忙叫我赶快吃了,我明白父亲的心意,梗着泪花应着。鲜艳欲滴的三月泡融化在嘴里,细细的、软软的、酸甜有加,时隔多年,依然还是那儿时的味道。  

  蒙蒙的细雨挥挥洒洒地飘散在故乡的土地上,远方沉浸在一片水茫茫的雾蔼之中,啜饮的空气清新爽然、沁人心脾,处处荡漾着恬静和美丽,这是经年漂泊在外的我,很难获得的一份无可言喻的轻松、踏实与欢快。出外十年,踪迹漂泊不定,遍尝了生活的艰辛和困苦,更是饱受了世态炎凉与冷暖人情,只有在吃着父亲的三月泡时,才会浑身感受到深深地暖流和幸福。是的,这是故乡千年风霜沉淀下来的黄土地红出来的三月泡、也是父亲用瘦削的手从刺丛中摘下来的三月泡、更是父亲攒在心头上数十年来不曾忘却的三月泡。

  三月泡,为谁红?或许只有父亲知道,或许只有我才真正懂得。

放大 缩小 默认
关于我们 | 网站地图 | 联系我们 | 广告服务
CopyRight 2017 © All Rights Reserved.版权所有:沙田镇虎门港宣教文体局 未经授权禁止复制或建立镜像
技术支持:路虎科技 电话:400-8397-118